3:18 AM Friday, December 16, 2005

北京-香港-无锡:博客时代的精神病症

香港其实很近,北京-香港的往返机票才2000元,我三天就办好签证事宜,如果有多次签,那去香港和去上海没什么区别。会英语的北京人在香港没什么不适应的,因为你只要坚持谈在北京谈的话题就好了。
 
香港其实也很远,哥们Isaac Mao就没能搞定港签(因为上海当局不让大陆人在WTO游行期间自由行),而当一个香港人演讲说粤语的时候,我的同声传译竟然要开在英语频道(我粤语不熟)。最关键的是,当十几个好朋友,在著名的七一吧举起啤酒干杯的时候,他们说的是,“Cheers for Anti-WTO”,而只有我一个人说“Cheers for Anti and WTO”,因为环顾四座,唯我独右。
 
香港真的很远。中文大学的一个朋友,头一次从我这里听到他见过的夏勇已经是保密局局长。而我三天后告别这些反世贸的朋友、返回北京之后,面对朋友提的“汕尾”枪杀事件,我竟然需要对此新闻恶补,而且在分析里面明堂的时候觉得脑袋短路。怎么会这样?
 
在香港其实资讯更加发达,因为没有任何新闻封锁,你可以看任何你想看的频道和网站;想来想去,恐怕是因为北京有一个政治的氛围在这里,让敏感的人养成了一个很好的政治关注能力。虽说在香港,可以完全用网络信息来构建一个类似北京的信息环境,但终究我们每个人都活在本地,我们的议程,终究被每天早上的报纸、同城的手机电话内容和朋友们的饭局和聚会所左右。
 
即便你试图生活在别处,但你实在抵抗不了当下的诱惑。和那些反世贸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,我当然没有兴趣关注他们的诉求,但你只要看看他们设计的游行抗争小册子(警力分布、警察装备的弱点示意图、行动策略),你不得不在晚上回宾馆的时候多看看港报关于反世贸的生动报道。这样,不用一天,你的脑袋就开始香港化了。
 
议程香港化之后,你才能欣赏这个美丽的自由港。你会每次在听到“下一站是天后”的报站声后会心一笑;你会买了《信报》《南华早报》之后,也忍不住买份《苹果日报》;你会更加关注“立法会里面的人”,而不是北京异动;你会约香港的朋友吃饭,越来越多的话题局限在本地。一直到你返回北京的时候,你发现才三天你就成为了外省人,必须沉寂几天,好好学习。
 
朋友却指出,我的问题不在于香港还是北京,而在于我患了新闻记者的职业病:信息匮乏恐惧症。其实太多香港人和北京人,都不在乎是不是不知道一件事情。而我们,如果跟丢了任何一个大事件,都能在我们的心理投下阴影。我们必须一直在线,7/24。博客时代,更加剧了我们的病症:我的灵魂已经包月了。
 
今天下午,我坐车行驶在苏北的小县城。河道已经干枯,夕阳挂在完整的天空上,我意识到我离开北京已经很远了,离开博客也很远了。我突然想起了无锡,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岁月。我那时还不叫安替,那时我还没上网,那时我能写情书写一个下午,用笔写,写的是繁体字,那时,和美眉牵一次手,能感动一生。
 
那时,我只是一个宾馆总台的接待员,没有未来,晚上只愿意看着自己的藏语资料。最重要的是,我根本心里面都没有想过什么未来。我会找一个汉堡店,仔仔细细地琢磨华严三十六字母,或者给美眉写小说,这样无成果的蠢事,我今天是做不出来了。但很多时候,我在黑夜回首,我会发现,如果没有无锡这段蠢日子,我连值得留恋的感情都没有。
 
1998年12月,我开始上网了。我离开了悠长的假期,来到了在线的时代、最后是博客的时代。信息、效率、资源、传播、影响、议程,我已经和无锡的我不一样了。我有些变了,从当年的最佳情人,到现在连“认真”讨好女生的心态都没有了。我的生活变得极度简单、极度无趣,当然也极度有效率。
 
网络给了我巨大的资源,也在规定我的未来。WEB2.0的世界,大家都在期待,而我却觉得,这个世界是放大所有人特点的魔镜:你只是更加你自己。例如我原来看FT《金融时报》,是一页一页看,用了信息定制功能之后,我只收到了关于china关键字的新闻。我不会漏掉任何关于中国的新闻,但我看的FT,已经是我想像的FT,和所有其他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了。
 
当你用dangdang买书的时候,当你用rss软件的时候,你会发现,你越来越专业化,但这只是你自己的强化,你的可能性反而缩小了。怀念淘书的岁月,因为你不知道你今天会发现什么。当今天头文字C的关雅荻告诉我他得到了新浪博客大奖的时候,我笑了:实在是圈子太小了。
 
所以我才办头文字C,当我在后海皮划艇的时候,我才觉得,这个世界是肉体的,不是数码的。锻炼之后的感觉和高潮一样令人兴奋,这种兴奋帮助我抵抗了web2.0的诱惑。
 
去香港的时候,和美眉正在发生矛盾,这让我整个在香港的三天就是死灵魂,都是以惯性在说话,谈着新媒体和政治的事情。这让我想起了《勇敢的心》,当华莱士怀着为妻子报仇的目的,开始抗争,最后变成自由战士。当他开始和皇妃做爱的时候,整个事情变化了:他不再是为了爱而抗争,而是为了抗争而抗争,抗争脱离了母体,变得荒谬起来。所以他梦到了妻子,最后他选择了走向敌人,甘愿被杀。因为,没有爱的政治,是没有意义的。
 
我起安替这个名字,不仅仅要反抗体制,更重要的是反对自己的虚伪和权力。从香港回来,我想了很多,想到了无锡,想到了那些令人感动的岁月。我无法否定博客时代的我,因为这已经无法改变了,但至少,我愿意反省,愿意承认,有太多的丰富是浅薄、有太多的激动其实是浮躁。
 
好好地看守身边的感情,因为只有这样,我的灵魂才永远不会被再包月。在这个数码的2.0世界中,我想继续过更加保守的肉体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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